江主席鵬堅鈞鑒:我們這一群關心民進黨發展的八十歲老人,不但坐過日本人的牢,也坐過國民黨的牢──平均至少十年以上的政治牢!光復前,我們為民族解放而奮鬥;光復後,我們也持續為自由民主而奮鬥。我們從來都是貴黨及一切民主進步運動最堅定的支持者;貴黨在艱苦中宣告成立,我們都感到欣慰,因為我們終於看見了臺灣民主的一線希望。
但是,最近讀到貴黨《民進報》第二號刊出謝里法君〈從二二八事件看臺灣知識分子的歷史盲點〉的大文,我們實在非常失望。《民進報》既為貴黨黨報,我們自不能不對謝君的大文嚴肅看待,也希望貴黨嚴肅看待我們這一群不隨便說話的老人家的意見:
謝君大文曖昧地引述當年代表殖民統治者的後藤新平氏的談話:「你們如果要求與已經三千年來對皇國盡忠盡義的日本人同等待遇,則今後以八十年為期,努力同化於日本人。在此以前,總有差別,亦無可奈何;不做不平之鳴,以為全島民示範。」謝君以如此曖昧,完全代表帝國主義統治者立場的話來全盤否定我臺灣人民五十年英勇的抗日歷史,完全抹殺了我們當年前仆後繼,如火如荼的抗日運動!為了日據時代無數犧牲的抗日同志,我們必須向貴黨和謝君提出最嚴正的抗議──
(一)光復後發生「二二八事件」,我們臺民抗爭至今,如今又有貴黨領導抗爭,這證明我們臺灣人民有志氣!想當年日帝「領臺」,我臺灣人民起義反抗,何等英勇、悲壯!當年抗日志士遭日帝屠戮,下獄之慘烈,史跡斑斑,均遠超過吾人今日所要求平反的「二二八事件」。若依謝君之見,我們當年豈不是應該聽日本統治者的話,「不做不平之鳴」?
(二)臺灣人,身為漢民族,雖不幸淪為亡國奴,雖無力徹底推翻日帝,但在精神上保持民族尊嚴,在行動上運用策略,進行非暴力鬥爭,也是最起碼的要求吧?謝君大文竟把我們的犧牲奮鬥批判得一文不值,說什麼──「這對臺灣人是禍是福,沒有一定的時間距離,尚難以判斷,但至少是值得再反省的歷史借鏡。」難道謝君真的是認為我們不該也不必奮鬥,真是要我們如異族統治者所願望的──「努力同化於日本人」嗎?
(三)我們這一代抗日老同志當年都確信:如果祖國繼續衰弱而日本繼續壯大,臺灣將無法從殖民統治下獲得解放。我們在日帝統治下堅決從事反抗運動,當然也同時寄望祖國革命成功而壯大。歷史證明我們當年認識正確:臺灣人民抗日五十年再加上祖國同胞的英勇抗日,終於有了臺灣的光復!儘管我們不幸在光復後被下獄平均達十年以上,卻不可能因此而改變我們愛國家、愛人民的初衷!如果我們當年對日帝軟弱、妥協了,「努力同化於日本人」了,那豈不是早就沒有臺灣人了?老實不客氣的說,臺灣人都被「皇民化」了,消滅了,諸君今日還能「為臺灣人奮鬥」嗎?
(四)我們每一位抗日同志都是謝君所瞧不起的「跨越語文」的一代。臺灣光復,我們努力學習中國語文,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跨越語文」當然有「跨越語文」的痛苦,但那是日帝殖民統治強加在我們臺灣人民身上的傷痕啊!謝君不讀歷史,不向日帝討公道,反而如此放肆地指責我們──「說他們是愛國者,脫離了人民,愛心在哪裡?」請問謝君:我們出生入死、出入日帝監牢如出入自家廚房,又哪裡「脫離了人民」?難道那不是基於對人民的愛心?謝君對我們的犧牲奮鬥如此扭曲,愛心在哪裡?
(五)謝君大膽指責當年民眾黨領導人蔣渭水先生「對歷史文化的認識尚且有限,在他的歷史觀裡永遠不能認清什麼是中國的、什麼是臺灣的。」蔣渭水先生革命不忘讀書,他對歷史文化的認識是否有限,不容謝君抹煞,自有陳其昌、黃煌雄諸先生及邱秀芷女士為他所編的文集、傳記可為證明,也自有民進黨幾位關心歷史文化的同志可為見證,我們不想浪費口舌與謝君做無謂之爭。最重要的是:臺灣的漢民族文化,都是我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祖先從大陸帶來的,是抗日志士不怕犧牲而得以保存下來的。我們珍惜中國文化,拚死拚活以中國文化來抵抗日本殖民文化,又哪裡錯了?難道謝君一定要我們擁護日本殖民文化,才算是「臺灣的」嗎?
我們實在非常痛心,也非常憤慨!光復四十年來的高壓統治切斷了我們臺灣人民奮鬥的光榮歷史,臺灣子弟之中才會出現了謝君這種不知歷史的人寫出了這種不光榮的大文。
我們為國家、為人民犧牲奮鬥,都奉獻了我們的青春與壯年,再大的橫逆我們都不計較了,實在沒有必要為我們個人的被侮辱而挺身出來說話、抗議。
今天,我們要站出來向我們所鍾愛的貴黨表示嚴正抗議,最主要的是貴黨如謝君之流的人士發表了昧於歷史事實的言論,暴露了對帝國主義臣屬,依附的心態,如此作賤自己,如何叫臺灣人民「出頭天」!?
我們相信貴黨不乏公正而深明歷史大義的志士。貴黨果真「民主」而「進步」,臺灣的希望就在你們這一代身上。老一代的肺腑之言和經驗教訓,也許不免忠言而逆耳,但我們忠誠希望:這一篇聯名信抗議信,能夠透過我們臺灣子弟自組政黨的喉舌刊物「民進報」,完完整整地傳達給全臺灣的子弟!
讓我們一起為大眾的幸福而奮鬥!也順祝民進黨民主進步!全民進步!